我听着时光哗哗流走的声音,带着流年似繁花般纷沓而来的光影,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耳畔传来的是韶华被冲刷得干净透彻的回声,与眼前持久的寒冷凝结成一个恒定的结点。
(一)
如果一段简约,可以维系一生。
往昔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样一句简单纯粹的话语,就将这句话负于脑中,到处去寻找所有与简约相关的模糊印记。
以糖画为生的老翁,闲于幽深的巷尾,手持玲珑银细铲,精绘出世间活物的美妙绝伦,似要从活物身上撷取的最具活力的灵魂。老翁枯树般苍老面庞上的古色斑纹和褶皱,仿佛镌刻着他与这门工艺割舍不开的血脉相连。
与糖画相伴的一生,应该算得上是简约,单调,别无所求,只为传承。
(二)
铜琉盏吊灯泼洒的亮堂白光映下枯藤篱编座椅以及镶着透明玻璃的红木展台,无一不倾染着店面想要营造的那种典型的里复古情调。而端坐在店里的各色人等自然好比一场有声有色的日常生活话剧,剧本似乎每天都在更迭、上演、谢幕。
只见那人拿过片刻前沏好的大红袍,轻启茶盏,凝视着早就被阳光压榨干水分的'褐红色叶片在水中翻滚、搅动、上升,最后选择着陆点定在那里,不动了。他不犹得轻珉一口,眉头紧锁,瞬间又舒展开来。茗香沉沉,依然有丝丝苦涩在舌尖萦绕。
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描摹、勾勒、杜撰出一个个镌刻着生命印记的动人故事,仿佛能轻易触摸到心窝最柔软的角落,埋下温暖的导火索,一瞬间窜起的绚烂烟花,成为明净瞳孔里的燃着的火花倒影。
墨染平生,却被韶雪纯白了一生。他为故事而生,故事诞生于他的麾下,融进他饮下的那杯茶中,茶香挟着他的简单而又浮沉的岁月散开在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中。
(三)
后来渐渐了然,怎可轻易简约一生。只能任漫长的日光与星夜的交织在指尖流淌而过,斑驳有限的流年转瞬即逝。
穿过幽长的古色长街,缓步拾阶而上。
古桐色的光裸枝娅缠绕着黛瓦,仿佛饱含着冬日最绵长的生机,翘然遮住一小片飞檐。一把色泽宛若银杏叶片的木纸伞撑开木雕门前,让我不禁想到:纤弱手指,柔持着纸伞,堪堪遮住细肩的江南女子,默然回眸一笑,惊起一世繁花凋零。一辆老式自行车依偎在纸伞之下,满天飞舞的雪花伴着寒风依稀落下,扬扬洒洒地落在路人的眉睫和鼻翼上。时光在某个时刻静止,俨然绘染成一幅自然闲静的风景插画。
终于来到我觊觎好久的一家书店。
暖黄色的灯光,从有着简饰花纹的桃木窗柩的边缘泄露出来。窗沿上方一幅零星点缀着红梅的白色画屏倾泻而下。启开那扇木雕门,便看到这样的光景:依墙而放的两排槐木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书籍。书架上方悬挂着树掌柜到各处游历的相片,带着胶片特有的底色,镀着古藤色的木质相框将它们牢牢护住。墙的另一边放着一个透着古老气息的墨色书柜,里面陈放着与书柜气质相符的古书和轴卷书法。
掌柜坐在有着软榻的藤椅里翻动着手中带着灰色底纹的书页,原木圆桌上的白色瓷杯里升腾着缕缕白气,笼罩着掌柜的眉眼。
掌柜是个温暖文艺、真诚用心的摄影师。大学毕业归来后,开了这样一家温暖别致的书店。不似很多矫揉造作的店面,为了经济效益就大肆打造。在这里好像只有温暖和心安,正如雪墙上挥就的墨色繁体:书店的另一种可能。
之后掌柜引我到里屋,里面的景致大略和初入书店时看到的大相径庭。随后,点了一杯“海边的卡夫卡”,找了一本喜欢的书就开始沉淀一下午的漫长时光。灯笼大小的桌灯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芒,让人很安心;屋子里的油汀烘烤着,让人很温暖。
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绽放一段静寂时光。任清笛响彻浮生,也算是不负韶华。
浮生固漫长,盘桓于路上,被风雪肆虐得看不清预行的轨迹。浅歇片刻,紧握时光的剑柄,劈开面前纵横的荆棘,踽踽前行,带着任岁月吊唁都不会背弃的执念。